2008年2月23日 星期六

【轉載】滿月月蝕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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滿月月蝕。

我特地跑出去看了一下,出去得晚了,只看到剩下個弦芽兒。
在這合該是滿月的時刻,顯得有些詭異。

(我的中國朋友挺迷信的,一直說,初一日蝕,滿月月蝕,天要亡共產黨了。

    他們真是老國民黨的同路人。)




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,讓哥白尼跟伽利略推翻自己從小信以為「真理」的真理?要有多大的勇氣跟信念,讓他們敢把自己推上「燒死異端」的柴堆而不後悔?

他們難道有把握,他們終將會被平反嗎?(封聖一向是是政治考量,你怎能算計到五百年後呢?)
他們難道可預知,他們所見的才是「真理」?

信仰崩解的那一刻,他們必然是震撼的,必然是無依的,必然是孤獨的。
宇宙何其大,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能瞭解他們的感受。

到底是什麼力量支持他們,或者說驅動他們,不畏打擊的繼續堅持他們自以為的「真理」?

我想,他們一定聽到了某種聲音。
也許是上帝,也許來自宇宙,也可能是他們自己的靈魂。

某種新概念正在成形,正如同某個舊想法正一點一滴的在消散。
「我」只是個「地點」,是這些概念自己跑來跑去的。

那天忽然想起了一段音樂,一段我大概兩年多沒再聽過的一段管風琴。
我找出來放著,恍如基督山需要重回紫衫堡去確定些疑問。

人是健忘的,人的感知其實不大可靠,所以需要感官來保存記憶。
我想起第一次聽到這段音樂的震撼,震撼到只能在玫瑰念珠前跪下無語。也想起靠著管風琴維生的那一段黑暗。事件史渺小到都消失了,只剩下一片黑。

監獄的牆上留著一塊血跡。紀錄著基督山的吶喊:上帝,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?

就跟月蝕一樣,黑暗終將會褪去。消失的太陽再升起時會更燦爛。

這一切的殘酷打擊,都是上帝仁慈的安排。

「神諭」接二連三的來的很快。

那一天,格格駕到。如王熙鳳出場,前呼後擁著一批人隨著。

真正的公主,真的是優雅,好像什麼事都打擊不了,一派氣閒神定,
被大家挖苦還是笑咪咪的。講話慢慢的,動作也很慢。完全不活在這個時空。

(大家都在等她,陪我等的人說,她動作很慢很慢的,格格嘛~)

大時代的變動流亡挫折打擊好像都沒有留下什麼痕跡,連時間好像都與她無關。
(所以永遠都沒有時間觀念。大家都知道,可是大家也都縱容著。)

我向來尖刻,不會說一個八十多歲的阿婆漂亮,可是公主真的是漂亮,很舒服的漂亮。
那種氣質不是瞎米多讀書來的(雖然公主學歷也頗好),那是一種完全沒有塵埃的純淨的氣質,想來一生都備受寵愛。

公主都飄來飄去,一下又飄走了,留下老王爺跟我聊天。

老王爺當年年紀太小,沒跟著去台灣,姊姊們被父母帶走了,他跟弟弟被留在東北。

『他們走了兩天,瀋陽就被解放了~』

吃了不少苦吧~

『也還好,沒怎麼很苦到~』很平靜的口氣。

OS:怎可能??是跟溥儀比吧~)

有不諒解父母嗎??

『也沒有。我們那時候真的太小了,我跟我弟弟,太小了,要走也走不了的~』(很認命的樣子~)

所以,你是拿中國護照??你從來也沒有過中華民國護照??

對。

王爺看起來就是滄桑老人(千萬不要被左的政權統治啊~),好像在說著別人的事:

很久之後,才跟台灣的家人再聯絡上,

911之後,因為兒子留學美國,才到美國來,才跟移民美國的姊姊們再相見。

(公主沒隨從了,王爺淪落成姊姊們的打雜長工。)

這一段歷史,說來很輕鬆,也不過才五十年,史書上只有一句(政府於
XX年開放大陸探親)。但是,你的人生也就盡了。

我忽然明白了巴黎大主教寫給第三共和總統的那句話:

我這個老主教一生經歷過七次政權更迭
.......

是啊,而史書上,也不過就幾行。(七次??你還能相信什麼?除了上帝。)

生於河北的老蝙蝠說過:他當過日本人中國人台灣人美國人。
他會講國語台語廣東話越南話跟英語,除了自己的方言母語。

我的股票顧問「本來」是日本國的台南市人(他的家族現在還住在
XX路上~),
228之後,因為害怕國民黨,所以父母舉家逃去日本,然後跑去中國(真是奇怪的選擇啊~)然後不幸碰上中國鎖國,出不去了,開放後,才跑到美國來。

所以,你說你是台南市人,可是你到底是拿哪國護照??(我對護照這點總是很仔細。)
沈默半天: PRC 的。(他還是 identify他是台南市人。一個他三十年來都沒再去過的城市。)

一個拿
PRC護照的台南人。(我不敢說,你算中國人吧~)他說他是台南人他還會講台語,但他沒說他是台灣人。(是啊,出了台南市,就是外國啊。)

所謂的「國」,到底是什麼??????護照上的?出生地的?你自己認定的?

其實,一千年來,定義一直都在變。

既然,國家是想像的共同體(每個讀現代社會科學的人都讀過這觀念啊~),
既然,國族都是創造出來的,那我當女媧補天用剩的那塊石頭好了。

認同是流動的,所以,也就沒有瞎米「(不)認同的自由」的問題。不管你給不給它自由,它自己都會跑來跑去,由不得你。

王爺繼續說著:

『我兒子畢業後,我就要回去了。再也不來了。就可以安心終老了。

    我還在這兒就是為著他要唸書。他在XX大學讀研究所,在答辯了。』

喔,好學校。以後一定很有出息的。

『他是讀理工的~』忽然補了這句話。欣慰的笑容像花朵一樣短暫的開在老邁的臉上。
(終於意識到,康熙才是對的,是嗎??終於知道敗亡的關鍵了,是嗎?早說漢化會亡國吧~)

他要回去嗎??還是在這兒???

『隨他吧,時代已經不一樣了,你們跟我們不一樣了,我們總還是想著跟土地一塊,

    你們應該要走遠的,你們的世界跟我們不一樣,去哪都很快,哪有出息就上哪去吧~
    現代啊,走越遠越有出息啊~依附著土地的想法,已經落伍了。
    你看,瀋陽也不行了,重工業已經不是潮流了,時代不一樣了。』

我想,王爺應該沒讀過什麼書,他成長的年代,正是中國最反智的時代,
他跟格格不一樣。他琴棋書畫都不通。英語也不行。法拉盛隨處可見的糟老頭。但是,正是因為沒有「漢化」,所以,他更貼近他的祖先。

他沒有「文化」水平,所以,他只能傾聽內心的聲音,或者說祖靈的呼喚(原住民很愛這樣講)。

他知道他落伍了,他知道他跟現代脫節了。他知道他一直都沒有跟上時代,從生在八旗起,就注定落伍了,然後,年紀太小,沒跟上遷台的腳步,而鎖國大門一開,卻發現,世界已經都不認識了。一輩子都搭錯時光機列車,現在老到已經被世界拋棄。永遠都慢了一步。

假想,十八世紀末的清王室知道,時代已經不一樣了,那麼今天又會是什麼光景呢?(當然這種無聊的假設問題,不該是歷史學者來問的~)

時光機老是按錯鈕,他也只能坦然接受他的命運。

游牧民族本無國。游牧民族哪有疆界的觀念呢???

你還會講滿文嗎??

『不會,都忘了。現在學滿文有什麼用?沒人能講了~』

正紅旗也說,祖父教過的,但是已經都忘了。

沒人想記住嗎??我曾經疑問過。滿人都不想學滿文,是刻意遺忘嗎?

大家總說,忘記了自己的「語言文字文化」就會亡國。
所以台灣會館只能講台語,中華公所都講廣東話。

王爺,你是正黃旗的吧??

『是的』。

正黃旗的很少自己開口說自己是什麼,甚至連自己是滿人都不說。我都是逼問出來的。
有趣的是,他們甚至不再告訴他們的小孩,他們「顯赫的祖先」,遑論語言文字文化。

我曾跟正黃旗說過:你們連滿文都忘了,怪不得會完蛋(所以他老了開始學起滿文來)。

我想,我是錯的。

有形的,其實都會毀壞的,有形的,都可以拋棄,那些語言文字國家族群,其實都是建構的,都是外在的。

滿人忘記的,是游牧民族血液裡的不安定因子,是游牧民族到處為家的精神,是游牧民族的剽悍,是游牧民族天地無疆界的眼界,是他們自己把自己圈養住的。

當沒有「文明」時,你就只能依賴來自宇宙的聲音。那是真正的來自你自己心底的聲音。

愛講後現代後殖民的人,很愛講個詞,叫做,「越界」。

只是,若沒有疆界,又何需跨越???     

你自己搞了很多疆界,然後又跨得要死。真是裝肖ㄟ

滿月月蝕。

月亮,真的是被「遮蔽」了嗎??「滿」月真的是「滿」月嗎???

那只是你站在地球這個角度看到的罷了。上帝看下來,可能不是這樣的。

既然都會說「地圖橫著看」「倒著看台灣」,那麼怎麼無法舉一反三呢??

真的不是我能決定的,消失的時刻到來,想抓也抓不住的。

我看著月亮,文明的疆界全都分離脫落了,又變成小幽靈。

La pensee sauvage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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